朝颜

140.

北境的冬季是一场辽阔而苍茫的大雪，纷飞回还，朝暮如一。

王嘉龙坐在窗边，看着淋漓的飞雪翩翩绕绕地随风而落，轻盈无暇，好似消融在了透明的空气中，又好像是被裹挟着带去了远方。年三十的北|京银装素裹，街道却空旷寂寥，没有人做过多的停留，他们都理所应当的回到了自己的家，回到了他们本该属于的地方，如同落叶重归于大地。

在南方待惯的嘉龙没怎么见过北|京的雪，同伦|敦铅灰阴冷的天穹不同，这里的雪色千里冰封、满目莹白，当真是玲珑剔透、美若画卷。他望着窗外，神色有些痴然，那双好看的黑色眸子一动也不动，连雪絮投射的晶莹碎光，也都清晰地印刻在上面。

门外赫然传来一声喧闹的声响，嘉龙全身一滞，这几日以来从早上开始他所做的事情就是静静等待门开的声音，门每开一次就意味着一个人回来了，而后就会爆发出巨大的欢笑。那声音如此的明亮，几乎贯穿云霄。

“粤哥儿！粤哥儿！”嘉龙清晰地听见了王津带着儿化音的喊声，仿佛小津那圆圆的、亮晶晶的眼眸就在眼前。楼下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，好多人在说话，京腔儿、粤语、闽南语交织在一起激烈地碰撞着，肆意横飞。整个空气都像是灼热起来了一般，嘉龙定了定身子，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像是热流一般游走过全身。

楼梯传达噼噼啪啪的声响，混合着越来越近的嬉闹声。接着，在嘉龙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时候，一个女子就猛地打开了门“嚯”地一下钻了进来，在她关门的那一瞬间外面却有一只手有力地抵住了门扉。

“哈哈哈哈粤哥，别欺负我了……”那女孩子一边笑着一边拼命抵在门上，她生得容貌俊丽，一双明丽的眸子波光流转、顾盼神飞，英挺的鼻翼因为刚刚的打闹而渗出了些许薄汗。而她显然是没有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，因而当她的目光和嘉龙碰撞在一起的时候，整个人略微地怔了一下，紧接着门就被轻而易举地打开了。

王粤一脸坏笑地走了进来，原本稳重又正经的脸上竟然带着点痞气，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嘉龙身上时，也是一样地怔住了：“诶，嘉龙你在这儿啊？”随即又对着那女孩子笑着说：“闽儿居然躲这儿来了……”“哈哈哈。”王闽笑了笑，用手抚了抚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：“我就说这个哥哥怎的这样面熟，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。”

“所以你们这是要上演一出宝黛相会的感人场景吗？”王津也紧接着跑了上来，现在正气喘吁吁得倚在门口。

“我就说这话听起来怎么很耳熟……”王粤故意地拉长了语调，而嘉龙绷着脸，一脸“我不是，我没有”的模样，把王粤给逗笑了，他伸手去揽着嘉龙的肩头：“别在这儿窝着了，下楼去呗，见见大家。”

“就是啊。”王闽和王津随即附和到。

嘉龙的身子绷得紧紧的，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抗拒什么，又或者说某种渴望正从他的身体里破土而出，可是同时又伴随着某种剧烈的怯意。

“走啦走啦，你还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吗？”王粤摇着他的肩，不由分说地把他拉了下去。

脚步过于急促地踏在环绕下行的楼梯上，让嘉龙觉得有些晕眩。他看见大厅里已经三三两两地聚满了人，望着他们一行人下来，有微笑的，也有打招呼的。过于热烈的氛围冲击着嘉龙的身子，一时间整个耳畔如同陷入了一种嗡鸣，好像所有浓烈的色泽与流光，都在他的眼前缓慢地定格、慢慢失去焦距。

王京像个管家似的走来走去，打了声招呼就忙得没了影子。而与之最明显的对比，莫过于坐在大厅中央惬意享受的王沪。他今日果然穿得一身明丽，还是往日里那副贵公子的气度，见他们下来，王沪的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：“怎么，终于舍得下来了？”这话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，嘉龙没有回答，王沪的语调没有了平日里的刻薄，更多的带了些慵懒。

坐在王沪身边的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，男子容颜清俊，皮肤细腻而白皙，俊秀的眼眸像是黛色的远山一般迢然。而他身边的女子也是面如满月、俊眼修眉，容貌和气度上与那男子甚是相似。

“介绍一下，这是王川，这是王湘。”王粤说道：“这位是……”“我们都晓得啦，粤哥。”王川微笑着站了起来，他的声音珠玉琮琮、低沉婉转。“等了这么久，终于等到你啦。”王湘的声音明快有如银铃，开口之后嘉龙才觉着这女子外表柔婉，内里却是明媚非凡。

嘉龙刚与他们一一打过了照面，接着又有两个男子说笑着款步走了过来。两人看起来俱是容貌英挺，气宇轩昂，而其中一个的面容竟然和王沪非常相似，近乎到了神似的地步。只是不同于王沪的张扬，那人的身上带着一分别然不同的温和与儒雅。嘉龙见过之后，心里就了然了几分。

“我是王浙。”“王苏。”两个齐齐对着嘉龙笑了：“你不用开口了我们都知道。”接着大家齐声笑了起来。

嘉龙就这样被王粤“挟持”着，在大厅里兜兜转转，他是所有人的焦点，好像不管他到了哪里大家都会停止原本的嬉笑和打闹，数十道炽热的目光一并袭来的感觉并不好，以至于嘉龙有些气紧。

“放松，放松，别紧张。”王粤被他的样子逗得有些忍俊不禁，嘉龙的眼睛便哀怨地盯上了对方。

事实上，王粤和他长得非常相似的，如果是只论容貌的话。可是当真站在一起之后，两个的性格、气质乃至神色都差异得太大了，嘉龙不知道该怎么评判自己，也许在旁人眼里自己和王沪差不多一样锋利，而王粤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他没有的柔软。他就像是阳光一样，无声无息却明亮温存。

最后的结果是嘉龙坐在沙发上，被迫与王沪面对着面，明明连多么重大的场合都出席过的他，竟然在此时觉得难以招架，手抖抖地伸向一边的茶杯，也没管是冷是热就一股脑地喝了下去。

“那个……水冷了，我去给你添一壶吧。”

一个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，轻柔如丝却有如惊雷，嘉龙几乎是快要跳起来了：“啊不……不用了。”他手忙脚乱，语无伦次，感觉自己的面容灼烧得一片绯红，而该死的王沪似乎正在一旁愉快地注视着自己。

那女孩子长得清清秀秀，没有王闽那般英气，也没有王湘那般明艳，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，眸子却是晶莹如同星辰，这让她显得格外温婉动人。嘉龙注意到，在王京管着所有杂事的时候，她就一直默默地包揽着一切家务。

“我叫王豫。”像是看到了嘉龙的紧张和窘迫，王豫善解人意地先开了口。“啊……我…我叫嘉龙。”嘉龙的脸滚烫，连自己都快要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了，就在他觉得王沪几乎是快要笑出来的当口，一声暴喝忽然凌空而来。

“王沪你在这儿坐了一整天了，还敢不敢再懒一点啊？！”王京盛气凌人地站在大厅的门口，正对着沙发上一脸惬意的公子哥儿横眉冷对。

“我去做吧。”王豫闻言，“蹭”得一下站了起来。“豫姐你坐这儿歇歇，让这傻逼跟我过来！！”王京的音调温存与强硬，前后转接得非常自然，毫无违和感。“对，你坐，让他去。”嘉龙伸手拉了拉王豫，朝着王沪挑了挑眉，不出所料地迅速收获了一个眼刀。在王京怒喝王沪的当口，王苏和王浙也红着脸悄悄地站起了身子，朝着厨房的方向摸了过去。

正在兴头上的王沪如同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，想要说点什么回击，又碍着姐姐的颜面无法开口，只能悻悻地瞪了王京一眼，也跟着去了。

冬季的夜色总是来得很早，天色迅速地暗淡了下去，夜色渐浓，街道上空空旷旷的，却仍是被千家的灯火装点得热闹非凡。嘉龙看见一室的明亮与温存，灯都被打开了，温柔的光芒尽数充斥其中，像是糖果一样流溢出甜美的色泽。在王京的操持下，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。王粤接着和他的闽儿妹妹追逐打闹，王津倒是也帮了不少忙，到后来王豫和王滇被按在沙发上不准动，而王浙和王沪那几个却被踢进了厨房。

大家虽然有说有笑，却又都井然有序，为了避免沪哥再打碎盘子造成不必要的损失，王黑、王吉和王辽三人自动承包了端盘子倒水的义务。原本他们哥仨儿带了满满几袋子野味过来，好像就帮不上什么忙了。至于厨房那边，王辽本想进去看看，随后就立刻被挤了出来。有那么几个人是扎在里面不动的，比如王渝，王川竟然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和他争，一副想开的模样。王湘呢也是随他们了，以上是吃辣组的情况。海鲜比拼组则精彩纷呈，王鲁和王琼每年带来的海产品都不得不互相比对，尽管二人都竭力避免尴尬。

眼下八大菜系齐聚，欢声笑语齐飞，王嘉龙被王粤按在沙发上强行科普了一波各地的美食情况，一边点头应付着一边暗忖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家伙是个吃货。

“那什么，我听说湘菜和川菜不是一个派系啊。”嘉龙指了指厨房方向问道。“这个事嘛，王川、王渝和王湘还搞过厨艺大赛。”王粤笑了笑：“其实他们互相做对方的菜都很不错，完全没毛病，反正我是觉得都很好吃。”他一边说着，一边满足地咂嘴。“我们这边有桂姐帮忙，所以也不去啦。”王闽笑盈盈地靠着嘉龙坐下：“厨房不够大嘛。”“不过只有一点，那就是王津的包子！王津的包子！这个必须有！”王粤神情激动地提高了声调。

“来吧，上桌了，凉菜都摆好了。”王宁过来招呼他们，大家这才挨着起身。大厅里的沙发被移走了，面积还是非常宽的，统共就摆了三张圆桌。上面早就铺好了桌布，玻璃的杯子和白瓷的碗碟也被整整齐齐地摆好，而把手巾叠成精致好看的形状，一看就是王鄂的手艺。

“快点，快点，大哥要来了哦。”王秦也来喊了一声，眉眼都含着笑意。

嘉龙只觉得自己的跳动的心脏忽然地停滞了一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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撒糖的感觉就是好啊~我本想让大家都露一面的，结果人实在是太多啦，没有出场的果咩哦~

王豫和王沪的亲切会面~献给亲爱的蚊子姐啦~ @雪精神的铜豌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