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颜

【港耀】归来 54(香|港回归梗•纯历史向)


王京走到那扇关闭的门前,周身冷得轻轻发颤。白雪如絮一般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,稀疏地飘散在他的肩头,将深色的衣料濡湿。
指尖抵在金丝的镜框上时,王京只感到一阵透骨的寒冷,那冰凉的质感几乎只是在一瞬间就穿透了他的四肢百骸。他将冷得发痛的指尖抽回,按在那扇横亘在眼前的门扉上。

兄长的房间很安静,隔在那一扇深色的门扉之后,就仿佛是将所有的风月与云雨都隐藏其中。它像是苍茫云水之间的流云,氤氲着一场沉重而滂沱的大雨。它像是王耀那颗柔软却坚固的心,一层一层抽丝剥茧地探入,直到到达最后也是最深的地方,却再没能有勇气走下去。
兄长的门如同往常那般,极近而极远地逼近在他的面前,像是跨越着一场遥远的岁月与距离。
这扇门之后兄长接见过很多人,布拉金斯基、本田菊……他们的面目如同浮光的幻影一般,真切地浮现在王京的眼前,掠过心间那隐秘而疼痛的地方。常年来他一直静静地陪在这里,出入这扇门的里外与左右,陪伴王耀的工作与生活。他在这间关闭的房门里,经历、也目睹着王耀的一切,伤疤与痛楚,寂静与欢欣。
那些一直以来不为人知的隐秘与细节,一直以来,他都将其静静地揽在心底,如同石子沉入宁静而深邃的湖泊,再没有丝毫的涟漪。

这么多年过去了,每每走到兄长的门前,王京还是会不自觉地停顿那么一刻,而这一次也是如此。
王耀近日以来鲜少出门,他的神色似乎与往常无异,甚至比之阿尔弗雷德围|剿的那段时间恢复了很多,可是王京能感受到其间微妙的变换,像是有着什么东西将他层层盘绕包裹。
而这样的猜想也终于在门扉即将打开的临近时刻,得到了证实。
当熟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时,王京只觉得心在那一刻全然地沉入了谷底。
那是王嘉龙的声音。
纯正的英式英语,像是沾染着伦敦飘渺遥远的雾气。嘉龙的声音很好听,低低的,不疾不徐。一字一句浅吟低唱,带着一丝淡淡的慵懒与华贵。
王京当下闭上了眼睛,在感到自己的心跳平和下来之后,这才抬手叩响了门。
声音在那一刻戛然而止,像是一场低婉的吟唱被生生打断。接着他便推开了那扇门,直直地走了进去。

王耀正倚在床畔,一截锦被搭在他的膝间。他的长发没有束起,而是松松地垂落下来,像是流瀑一般长长地披散而下,像是乌木那般闪耀着柔和的光泽。
他的手里果然拿着那颗宝蓝色的纽扣,那扣子的下面镶着一层精致的金丝。
在王京忽然夺门而入时,王耀显然是有些错愕,以至于他来不及收掉手中的东西,也来不及收起黯然的神色。
“存活下去?在亚瑟.柯克兰和阿尔弗雷德的摆布下,还是在王耀的摆布下?”
王嘉龙最后的声音,就这样生生地停顿在这一句上。冷冽而坚硬,不带有丝毫的犹疑与温存。寂静中有什么在缓缓地碎裂开去,像是冰凌穿插过炽热而跳动的血肉,深深地刺入洞穿,直到鲜血流尽,从炽烈的温热渐渐冷透。

王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,也许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打断这一切。伯藤那带着高傲的面容仿佛还清晰可见,他们每一个人都没有忘记那天下午发生了什么。
王京想,如果时光可以倒转,他愿意回到那个下午去阻止这一切发生。想必王粤心中所想,也是如此。
可是这一切却还是发生了,像是倾覆而下的水那样淋淋漓漓,等到创伤之处湿透时,才知木已成舟,覆水难收。

王嘉龙的声音被收录在这个扣子背后的装置里,那是一种微型的窃听器,同时拥有信息传递和录音的多重效果。
伯藤交给王耀的这枚窃听器里,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们二人的对话。
从内容上看来,这一定是他们二人私下的密谈,至于王嘉龙本人是否知道这段谈话已被伯藤悄悄录下,并传到了王耀这里,王京不得而知。
他只知道,那个下午加上他自己,得知这段录音内容的,只有王沪、王粤和王津。幸而也都是家里的兄弟,并没有旁人。弟弟们也都知道分寸,这件事便也没有传出去。
录音里,王嘉龙和伯藤的利益交换清晰可辨,明明白白,这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辩驳的事实,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。
王嘉龙的现实与狠辣,甚至超过了王京的想象。
直到亲耳听见从他的口中说出的话,王京才敢相信他们日夜盼望的手足,竟然利用自身的资本在王耀和亚瑟.柯克兰之间优雅地游走撩拨,目的昭然若揭——
王耀和亚瑟不过是他手中所拨弄的筹码,他利用他们二人竭尽全力乃至疯狂地对抗厮杀,并从中渔利。无论时局多么动荡,香|港依旧鼎盛的地位昭示着这一切推论并无过错。
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,王耀和亚瑟才是他的奴隶,而他一直以来巧妙地利用着这一切,从他们的身上榨取血液,以此供养自己。王耀的隐忍退步,亚瑟的全力付出,无一不是如此。
他只是一个冰冷的刽子手,将所谓的感情用做挥舞在他们身上的皮鞭。

王嘉龙。不,贺瑞斯。
王京的面容淡淡的,看不出丝毫的涌动与悲喜,他只是定定地望着王耀,竭力使自己的神色看起来从容平和。
王耀只是无声地关上了那扣子,转而将它放进了贴身的包里。王京没有出声,王耀也没有说话,甚至这一小段尴尬而短暂的时间里,他们的目光甚至没有相触在一起。
“他都做到这样的地步了,你还是放不下么?”王京听到自己的声音平地而起,冷然得近乎陌生。满腔的怒火杂糅着太多的情愫在他的心中烈烈燃烧,几乎快要喷薄而出。
王耀没有回答,他的眼神低低地垂落在地面,垂落进那极深极低的地方,低到仿佛没有了任何的光热与温度。
他的目光有些空洞,甚至是柔软,像是一池盈盈的秋水快要低落而下,却久久地盘旋着,从来不曾落下。

这时的王耀,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君主,笙歌与硝烟散尽之后他再不需要以无数的盔甲与面具将自己遮挡。这里的他是真实的、苍白却又赤裸。在这里他终于可以卸下那些繁复冗杂的一切,脱离开沉重的镣铐与枷锁。
他不再是谁,他只是王耀,只是他的兄长,仅此而已。
王耀微微地垂下头去,白雪遮蔽着浅色的阳光,使得一层晦暗的阴影如纱一般遮挡在他的面容之上,王京看不真切。
他没有流泪,目光平和,整个人却仿若枯木一般,寂静到了无声息。
过了很久,王耀那暗淡的双眼才忽然地闪动了片刻,问了句:“小粤呢?”
“香|港乱了,他在忙着和英|国人吵架。”王京有些为自己方才的冲动和失仪后悔,声音不觉地降低了些许。
该过的招都已过完,剩下的也只是那些无谓的争执和抨击罢了。

“你千万保障他的安全。”王耀想了想,又加了一句,语调轻缓,有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萧索与无依。他微微地侧了一下身子,青丝便随着脖颈淌了下来,流水一般披散在他的身前。
“我知道。”王京知道兄长说的,是上次伯藤针对预|委|会的事。一边答着,一边走了过去坐在了王耀的身边:“明的暗的,都有准备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王耀轻声应着,将目光投到窗外。

他的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香,像是寒梅那样深杳而悠远。
“对香|港的事,你怎么看?”半晌后,王耀终于扬起了那双晶莹澄澈的眸子,望向了王京。他的目光淡然而纯净,透明得不沾染一丝的尘埃。
王京注意到他有意为之的称谓,一时竟不敢望向他的目光,好像这样就不会被他柔婉的眸子所刺痛一样:“本次立|法会的法案修改,将全部议|员由直|选或变相直|选产生,立|法局主|席由议|员互选产生,从而将立|法局与行|政局彻底分开。”
“说下去。”王耀应着。
“通过以上举措,逐渐实现立|法局与行|政局的分离,立|法局完全摆脱了行|政的控制,演变成一个能够从根本上对政|府进行制衡的代议机构,香|港的权力就这样被架空了。”王京讲到此处,轻声一叹:“这样下去,恐怕日后还有的乱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王耀答道,出乎意料的,那张怅然若失的脸上,却忽然地浮现出一丝浅笑,他的眼神也随之一凛,这使得那个不深的轻笑锋利如刀。
“‘光荣撤退’,还煞费苦心地取了个名字。”他像是在嘲讽,这份嘲讽之下,却是一丝逼人的悲凉与伤痛,好像他在强迫着自己接受所有的一切。
他强忍着俯下身去,将那碎成万瓣的心给一片片拾起来。
直到这一刻,王京才意识到王嘉龙的这一鞭子打得有多痛,多深。

“王粤那边……已经在着手工作了,想必到时候回来时也能保持平稳过渡。”王京不知道他这话算不算安慰,但眼下的情况似乎也容不得再多说什么。
“大哥还有怎样的打算呢?”末了,他小心地轻声问道。
“打算?”王耀笑出声来,那一刻他周身的柔缓与苍白都尽数退去,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坚硬与寒冷——
“1997年解|放|军进驻香|港,没有其他。”

当王京听到王耀以前所未有的冷酷与威严说出这句话时,他刚好抬起了眼,正对上了王耀的目光。那双黑曜石的眼眸中迸射而出的光华,几乎都要将那晦暗的天际割裂开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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